十多年钱,在钱君匋先生的无倦苦斋闲聊。我说钱老很像****,他问为什么,我说****在****他们一辈里,年龄最小,后来就是他留有岁月在****之后,有机会成就了不朽的功勋。我说您和鲁迅他们交游时也只有十七岁,也由此,您有机会获得了更长久,也更有分量的艺术生命。钱老听后笑了。那回闲聊过后,我久久念着,我开始发觉,这个现象很值得关注。譬如刘海粟当年与康有为交游,也只有十七岁。齐白石早期是木匠,他的伟大人生,也多亏有个王闿运子弟、杨度师兄好出身。艺术不同于技术,技术的发展,可以踩在前人的肩上去摘高出的桃子。艺术不行,艺术家必须从头开始,必须每个人自己去种一棵桃树,用自己的生命的养分、时间去浇灌,去收自己树上的桃子。技术有了公式,大家可以运作。艺术的所有功力,得一点一滴地去时间,去积累。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,这就是你的桃树是新载的,这桃树的生长时间是新鲜的,与前人种的桃树相比,习性、品质,其实是不同的了。而美好艺术永远是时间酿就的,也就是说老树比新树有更多沉淀的美感。钱君匋、刘海粟、齐白石,他们在他们的前人种树的时候,就已经在一边培土灌水了。那些树不属于他们,可树的生长状况,土和水的品质高下,已经深入了他们的心灵。在他们种自己的桃树的时候,无疑就树而言,多了幸运和关照。有幸的是蒋山青,也有这样的早年。几年前,见到山青,他说他和我其实在十多年前便有一晤。在哪里?他说,就在钱君匋先生那儿。他是钱老的学生。之后他南游了,十多年方才回来。山青看上去是飘然一人,其实他永远不会一人飘然。譬如我见到他身边的石虎,还见到如今是一百又五岁的章克标。石虎是画家,章克标是文坛老将。山青和他们相较忘年,这忘年带来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,蒋山青有着和他年龄差别很大的谈吐和生存方式。说他是遗少,是过了。遗少往往负载着不合时宜的前世的枯槁、桎梏,融化在山青血脉里的,是今天已经很难得的中国人的传统神色和姿态。很明显,山青是个智者,他永远愿意匀出一些力量来,帮助他的长者浇灌他们的树。山青自己的桃树,也因此不同寻常起来。
山青说,他早年的许多伙伴,都不愿相信他可以成为画家,而他却在今天,正是靠画和靠他自己的画画,养育着自己的生活和名声。他的伙伴,看来是圈外人,不知道艺术圈里的种树原理,不知道山青可以种树,还可以种很好的树。中国画很难,他的难不在于难画,而在于难以理解。今天的画家成堆成串,嘈嘈杂杂,都在种中国画这棵树,他们都觉得自己的树长得很精神,可他们中间很少有人理解,新种的树,太细,认你作树,已经算得有福了。山青帮先生从前种过树就不一样了,他的中国画很明显顺着先生的目光,看到了明清,甚至更高古;他的字也没有簇新的感觉,有碑和简的味道了;还有篆刻,涌出许多汉代的干戈精气,虽然年份不同了,可一涉及汉代的烟尘,这树自然有了沧桑的感觉,那树的主人自然就非同一般了。山青的树种得确实很理想,很随他的愿。一个人把几十年的光阴,拉长到了千百年,这个人自然精微之至。在中国画坛,悄悄然站着一个蒋山青,就像夕阳下凝聚着一个远远的背影,很入画,很精神。
这是我为山青书画篆刻集写的一个跋。
2003年11月8日《中国画坛》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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